陈镜羽：护猿人的一千零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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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请听镜羽讲故事，关于边境、生存与灭绝、孤独与爱。
陈镜羽
云山保护宣传官员
小朋友最爱的长臂猿姐姐
和长臂猿，以及保护长臂猿的人们在一起的🐳
2018年6月，这是我第一次真实地接触保护区周边的人们，以往我对人地关系的认知更多来自于一篇篇论文，或在讲述如何划定保护区是最有效的，或在讲述公地的悲剧源于人对公共资源的占有。在云山保护的这段时间，我认识了许多，可能会被某篇论文Study Site描述部分一概而过的真实的人。
“姐姐，你还会再来嘛？”
这是去年我离开达噶塘小学的时候，一年级的孩子们问我的话。我当时告诉他们，我会找时间来，其实我也很怕我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来履行约定。
已经被我用了无数次的照片，但这就是初心开始的地方呀。©志荣 云山保护艺术志愿者
这是一座坐落在山巅的小学，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大都来自茅草村，一个距离边境线只有十四公里路程的小村庄，一个与天行长臂猿世代共存的村落。
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迷雾笼罩了整个山头，明明是六月天，却冷得发颤。我们和保护区合作来给孩子们做长臂猿主题的六一游园会。因为是户外场，当时真的非常担心活动会取消。
迷雾笼罩着山头，以及山巅的达噶塘小学。
穿着傈僳族传统服装的孩子穿过操场。©刘溯 云山保护艺术志愿者
活动当天的天气并没有变得很给力，倒是活动的最后一个多小时透露出了些阳光，开头那张照片也是趁机和孩子们一起拍的。
一天的活动结束，何校长带着年轻的老师们送我们，孩子们也跟在旁边。我记得下山的时候天气真的很好，好到真的不适合告别。
回去后，我把照片打印出来寄给何校长，附带着寄了一些做照片墙的小工具，希望大家能够一起动手把回忆留住。©何礼欢 达噶塘小学校长
对于当时的云山来说，每年六一儿童节都会选择1-2所社区周边的学校做科普宣传。但我们很难有机会回到同一所学校，有更深入的交流。所以，我不敢给孩子真正的承诺，我怕自己做不到。
后来，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我在其他区域做着保护工作，再也没有回到这里。一直到11月份，趁着同事如雪去盈江捡长臂猿的便便，我才有机会再回盈江。
不过那一次，我依旧没有机会去茅草村。但或许是所有的心怀期盼，都在冥冥之中有了安排。那一趟香柏-白岩-中山坝之行，促成云山在后来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也促成了我和小朋友们再一次的相遇。
2019年2月，我和志荣终于回到了达噶塘小学，还带了一个新朋友兔子。©志荣 云山保护艺术志愿者
其实我还挺害怕孩子们不记得我了。即使有照片记录着曾经，即使我发自内心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真实的存在，那毕竟只是8个月前的某一天。
这一次我带了天行长臂猿的胸章给孩子们，我们说好了把它们挂在书包上，一直记着长臂猿和我们的故事。©志荣 云山保护艺术志愿者
或许在孩子的世界里，时间都是特别温柔的存在吧。对比我的忙碌与匆匆，再见到他们的第一面，我看到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那种被记住与想念的讯息，抚平了愧疚与不安，也坚定了一个想法。
长臂猿的保护不仅仅是云山、保护区的事，我们必须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而世代居住于此的人们，他们有着朴素的长臂猿保护理念，却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没有机会在决策层面发声。
茅草村、香柏、白岩、中山坝、拉马河、梨树……这20个盈江地区的村寨并不是个例，它们投射出更广阔的土地上那不可躲避的严峻事实。
属于他们的家园逐渐破碎化和孤岛化并不是随口而说，上图仅仅是天行长臂猿的情况，如果加上西黑冠长臂猿，真的更心惊。©李如雪
结束了2019年2月的盈江社区联合宣传之后，云山在盈江区域的工作又没有相关的经费了。而在无量山区域，恰好有了广州动物园与无量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景东管护局的合作项目——长臂猿小使者，我就开始接触西黑冠长臂猿。
我们在勐令完小留下了一副巨大的墙画，多谢老田老师接受我的“忽悠”来到这儿，还有把春假献给小使者活动的月亮、长悦。当然，最可爱的就是排队等着画画的孩子们！©洁琦 云山保护核心支持者
说到长臂猿小使者，其实这是我所期待的，有一天能在所有长臂猿栖息地周边社区开展的项目。
为什么关注这些学校和孩子呢？我希望在某一天，不是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去做长臂猿的科普宣传。甚至有一天，云山保护不需要存在了，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可以通过保护中国猿，活得更有自信与充实，让保护回归到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身上。
这是来自勐令完小的几位小使者候选人，因为要出远门去做分享，所以我们在选拔的时候排除了一到三年级的孩子。除了全校投票选拔，他们还被我带上了山跟着护林员熊大哥找猿，学习去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来做分享。想来这半年，孩子们也很不容易。©镜羽
好期待这里的孩子，在有更多机会去看外面世界的今天，能够成为为自己家乡自豪，为自己家乡的长臂猿发声，愿意在未来回到自己家乡的人。我想这是有可能的，在今年7月结束对勐令小学的小使者的培训后，我问小明你未来想做什么？他告诉我，他想来云山保护，像我一样。
就是这个帅气的“有志”小男孩，他和小雨作为勐令完小的长臂猿小使者，去广州给大家介绍家乡的长臂猿。不过最近他老邀请我打王者荣耀（我还真没玩过），弄得我有点担心他能不能专心学习。©莫嘉琪/广州动物园
从勐令完小开始，每次校园活动结束，我都会把联系方式留下来。不过孩子们大都没有自己的微信和电话，真正对得上姓名的孩子不多。有时候接到他们的电话，问我“姐姐，你在忙吗”，我都真的在超级忙，也很难受不能陪他们多说几句话。
所以啊，对于我想达到的目标，现在这种多项目并行的工作模式真的没有办法兼顾。感情是需要用时间去维系和加深的，也许今天他们喜欢的是来讲长臂猿的姐姐，慢慢多接触之后，他们喜欢的就会从一个人转移到她所表达的事务上。
长臂猿姐姐也好，小陈老师也好，这都只是一座桥梁，搭建起一条让孩子们（其实也包括老乡们）走得更远、更自主的路。
上面阐述的想法，也是在做社区工作时一点点更加深入和坚定的。所以我一定要说说香柏这个村子，之前提过第一次去香柏，是趁着如雪出差的便利。那一趟行程，大有一种观察者的放松。有时候，真的需要离开项目执行者的视角，再来审视我们所做过的尝试。
今天的香柏，依旧有着世外桃源的一面。日出与夕照，云海与薄雾，长臂猿与人，都很美好。©志荣 云山保护艺术志愿者
没有项目的压力，我就很舒服地走家串户聊天，随便聚集起来一群孩子就给人家讲起长臂猿的故事。那种明明是个陌生人，却被喜欢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香柏有着自己的特殊性，村子背后的林子里就有长臂猿，早20年，在下篮球场那边有一棵长臂猿会来光顾的树。这样的特殊性在今天的大环境里，所能给香柏带来的影响是复杂的。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怎么发展的选择权和决定权回到老乡手中。
一张十年前的照片，这些房子都大变样了。最下面的那座房子，现在是村活动室，外面就是下篮球场。欧正望/香柏社长提供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作为保护项目执行者，很重要的一个责任就是去寻找机会让老乡们多看看其他地方是怎么做的，有哪些发展的可能。然后老乡们再回归社区，去组织社区思考和讨论，最后做集体的决定。
当然上面这段话的前一句我们已经做出了尝试，后一句还需要一个契机。
2019年8月，在“忽悠”了小月亮、小长悦以及她们的妈妈，洁琦、林青姐来当长臂猿小使者项目的志愿者之后，她们又与Leo、严婷姐（Leo妈妈）、桫椤姐怀着200%的信任支持我们开展了“小猿科考团”的尝试。
几位姐姐都在外面疯狂拍照，我们负责被拍。吃完早饭只有密大哥家的孩子在，不过“小猿科考团”的含义，可不只停留在我们这几个人。整个香柏村，都是科考团成员！©洁琦 云山保护核心支持者
在规划活动的时候，我想着一定要把社会学调查的部分放进来，特别是让香柏的孩子们一起参与调查，去找家乡的长臂猿老故事。
后来在2019年银杏海内参访中，我认识了一个有趣又可爱的姑娘，馥妮。她所在做的民众剧团/戏剧非常吸引我，一直以来我很想用参与度更高的宣传活动，去替代传统的社区宣传。
馥妮带着香柏的孩子们一起玩戏剧，真的是天使一般的笑容呀~
©馥妮
更多时候，社区的老百姓往往被当作接受信息的人去对待。可是，我觉得一个社区的集体记忆里面，会有太多是我们这样的外来者所不知道的。
所以社区不应该成为信息的被动接受者，一种更有效的信息交换——参与感更高的社区工作方式，应该被重视。
在“小猿科考团”的日程里，我们邀请了所有参与本次活动的人一起来聊聊天 ©洁琦 云山保护核心支持者
或许我们的尝试还没有那么成熟，不过能够听到老乡们的声音，就是很重要的突破。
当我们问到，大家对营期有什么期待。香柏的老乡告诉我们，他们想和深圳的家长孩子们多聊聊天，但是云山的行程安排得太满了，他们都没机会，也没自信去聊天。他们还告诉我们，其实当我们进山找长臂猿的时候，他们也很希望能够一起参与。
孩子带着孩子去找长臂猿与人的老故事，要做完整的调查问卷还是不容易的，特别是录入数据的部分，非常折磨人 ©如雪
所以不仅仅是孩子愿意参与到互动中，社区的老乡也是有需求的。我想这种需求都指向了大家希望更了解自己的“家”（更宽广的意义）的情感，在更加了解的基础上可能会衍生出爱与更自主的责任感，而这些因素都将构成真正意义上的社区保护。
去年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我的护猿路：从台湾到云南的6个月。讲了本科毕业后，我的两次选择，一步步让我走到了中国猿保护的一线。关于在云山的故事，并没有更多的铺展开。
后来的时间里，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往返项目地与大理之间，忙忙碌碌之中真的能下笔记录故事的时间很少。
好像感受得多了，反而越来越难去讲述煽情的话，有些情感融入了血肉，就变成了一种平和而深沉的存在。今天絮絮叨叨地说了说几个故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让大家触动的能力，那就仅当我的回忆吧。
晚安或早安，我的朋友们。
最后的话：
从今年99众筹开始前，我就一直有一种疲惫感。如果我们做的这些事情，只能在我们的小圈子里流转，那每一年的99众筹都将是一场杀熟的战役。可是，作为一个小众议题的团队，我们最需要的是打破属于生物多样性保护领域的壁垒。
这个题目太难了，我现在也没有想到解决之路。今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做分享，也遇到许多对我、对云山表示认可的伙伴。我想如果大家愿意帮我一起去找人，就用1000人为目标吧，找到1000个不太熟悉云山保护与长臂猿的人，捐款1元。期待2天后的结果呀~
从大海到高山，我走过的护猿路不长，但我会继续述说他们和它们的故事。
镜羽
2019.09.08 凌晨2:25
99公益日最后一天
公益圈的狂欢日
团队疲惫又感动
因为复杂的规则、和不太好使的配捐疲惫
又因为各位支持者感动得无以复加
#共建云端护猿基地#
和云山一起，保护中国猿